从某种角度来说,窥视是人类的本能。婴孩从降生之日起,就睁开双眼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每天看到的都是这个熟悉的周遭,日复一日,公共的空间和视野在每个人眼里都成为司空见惯的“日常”,我们的大脑已经对于这些“信息”产生疲劳,而窥视可以打开新的窗口,满足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
台湾导演杨德昌在作品《一一》中有这样一句话:电影发明之后,人类的生命至少延长了三倍。通过电影、电视以及网络这些媒介,人类可以穿越时空直面他人的喜怒哀乐,人生际遇,了解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相信不久的将来借助VR虚拟现实,人类足不出户就可以将这种体验和自体的延伸发挥到极致。
正如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窥视的欲望扭曲后将会进入一条阴暗的胡同,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日常中,人们成为形形色色的“面具人”,甚至最亲密的爱人之间也不例外,在库布里克导演的《大开眼界》中,才貌双全,美满幸福,看似亲密无间的比尔与爱丽丝,其实也都是带着面具,隐藏内心的欲望,偶尔一次的冒险之旅,却差点酿成一场“悲剧”。
正是由于窥视给人带来的好奇心和欲望的满足,将窥视作为引子成为诸多电影故事展开的方式。由希区柯克执导的悬疑片《后窗》(年)中,讲述了摄影记者杰弗瑞因为意外摔断了腿,不得不待在家里为了消磨时间,他把监视自己的邻居并且偷窥他们每天的生活作为生活中的乐趣,并由此识破一起杀妻分尸案的故事。电影是关于偷窥欲望的思考,并将偷窥与谋杀结合在一起,是以“偷窥”为主题的电影典范。
偷窥的桥段往往成为电影点睛之笔。在瑟吉欧·莱昂执导的《美国往事》(年)中,少年时期的主人公“面条”偷窥黛博拉跳舞片段可谓是电影史上最为经典的“偷窥”段落之一。当老年“面条”取下厕所墙上的砖头,他年老的眼睛特写之后,镜头转入仓库内,时光转换到了少年时代,伴随着留声机播放的舞曲,黛博拉开始翩翩起舞,如梦如幻。当镜头再次回到墙上的砖洞,已是青春透彻的少年“面条”的双眼。镜头转换、音乐、光线、舞蹈以及表演完美演绎了一场被“偷窥”的舞蹈场面,也拉开了偷窥少年“面条”跌宕传奇的一生以及与黛博拉之间的爱情悲剧。
而在被誉为“情色电影皇帝”的意大利导演丁度.巴拉斯执导的《偷窥狂人》(年)中,更是赤裸裸的表现了男主角被扭曲的偷窥欲望。
与保持距离的偷窥相比,进入属于他人的私人空间,近距离的感受陌生人的生活。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在“革命”年代,无所事事的男孩总是有着旺盛的荷尔蒙无处发泄。少年马小军趁着别人家中无人,开锁溜入房间窥视别人的生活空间,寻求刺激。
马小军的爱情起源于偷窥和幻想,他可以自由出入他人领域,他进入他人之家庭,并不想偷窃,而只是在此领域中停留等待,窥伺观察他人生活之细节,这满足了他的偷窥欲望。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少女米兰的照片,进而引出一段躁动不安的青春岁月。
进入陌生人的房间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中》是引出女主角米兰出场的关键情节。而在金基德导演的《空房子》(年)中,游荡在无人居住的空房子里,肆无忌惮的的窥视他人的隐私成为男主角泰石的生活方式。直到有一天,他在一间“空房子”中,遇到了被“囚禁”女人善花,无意中成为了被“窥视”的对象。从窥视与反窥视的对立和距离感,到二人结伴去探索一座座空房子,去窥视他人的生活。但空房子真的是“空”的吗?
在德国电影《窃听风暴》(年)中,窃听和窥视他人是特工维斯曼的职业,结果在窥视他人的过程中被窥视对象的生活所吸引而无法自拔,成为他人生活的一部分。偶尔为之的窥视或许可以带来新鲜和刺激,如果窥视作为职业却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如果说进入他人的私人空间仅仅是比远距离的偷窥进了一步的话,直接进入他人的大脑,借助他人的眼睛来窥视陌生人的生活,就带有脑洞大开的奇幻色彩了。查理·考夫曼恰恰就是这样一位脑洞大开的编剧。他编剧的《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BeingJoneMarkovich》)()中,陷于生活困顿的木偶提线师克雷格意外发现的一个神秘通道,可以进入名人马尔科维奇的头脑15分钟,并且通过他的感官体验“名人”生活。克雷格将“成为马尔科维奇”开发成为一门生意,前来体验的人络绎不绝。当克雷格的妻子洛蒂通过通道进入马尔科维奇身体后,事情渐渐变得失去控制。克雷格为了获取心爱女人的芳心,不惜寄居在马尔科维奇的身体内,操纵如同傀儡般的“马尔科维奇”,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成功。成为他人的吸引力如此之大,我们是否也在自觉不自觉受到他人的影响沦为生活的“傀儡”呢?
关于窥视,弗洛伊德在《性学三论》中提出过观看癖,认为观看使被看的对象从属于控制性和好奇的目光下。从电影、电视到网络直播,窥视从文字间的想象和静态的观察跨入动态的真实或虚构的他人世界,个人暴露在网络之中,隐私的领地愈加狭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享受被窥视的感觉,“窥视”甚至成为一种文化,成为增强自我存在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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