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无论弄什么,也不要弄文艺。
弄三分地种,你还有菜吃;弄个斧子砍棵树,还能当柴烧。而你若弄了文艺,简直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你看庄子,弄文艺弄到楚王请他做相国都不去,成天编草鞋穿。他的朋友惠施做了卫国的相,他还专门跑去损他,说他是猫头鹰抓到了一只死耗子。
你看屈原,放着好好的三闾大夫不做,非要写什么《离骚》,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最后跳了汨罗江,至今还让我们年年吃粽子。
你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硬要去南山种地,写一些当世人谁也不喜欢的诗,结果让几百年的人都瞧不起他,直到苏轼才把他抬出来,像抬出一具僵硬的木乃伊。
你再看杜甫,光想着写诗,不好好弄科举,结果把自己的小儿子给饿死了,自己到处漂泊,四下里求施舍,最后一个人客死在一条船上。
还有梵高,不专心做牧师,一心只想着画画,结果人家连模特都给他禁止了,甚至为一个妓女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37岁时,他开枪自杀了。
当然这弄文艺的人里,也有混得好的。譬如西方的毕加索,中国的齐白石,活着的时候就很有名气,钱多多,美女多,死后则更值钱。但大多数弄文艺的,结局都不甚好,而且越是将文艺弄到极致的人,结局越不好。
2
弄文艺,如果你不想随俗,如果你想站在人类智慧的高点上把文艺弄得精深点,你就注定是孤单的。
伯牙善弹琴,善到没有听众。他只有一个朋友,叫钟子期。等钟子期死了以后,伯牙便再也不弹琴了。在他看来,给听不懂自己的人弹琴,无异于对牛奏乐。
作为大学老师的海子,写诗写到了没饭吃的地步。他去对饭馆老板说,能否给我一瓶啤酒,让我给你读一首诗。老板说,啤酒你拿去吧,可千万别给我读诗。
王朔才出道那会,被冠以“痞子文学”,于是全国人民都开始骂他,想用唾沫星子把他给淹死。可是最终王朔没有被淹死,他现在开始反过来骂别人了。而这时的他,也几乎再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了。
方方写了些日记,在国外发了,于是就又有许多人骂。若不是有一颗大心脏,方方女士此刻怕也是要崩溃的吧。你说你生活过得好好的,有退休金拿有别墅住还有稿费版税挣,写什么劳什子日记呢?写日记就写吧,还要拿去外国出版,这让大家怎么理解你呢?
还有那陈丹青,当知青的时候就开始画画,直画到美国去,直画到成了清华美院的导师,按说你功成名就了啊,却非要搞个申明,非要辞去教授职位,非要这也看不惯那也要批评,让大家感觉你不务正业,给你起个公知的绰号。
3
当年的文艺青年,曾喊出过一句著名的口号:理解我吧,人们。
可大家凭什么要理解你?
你又算老几?
有一句话叫永远也不要低估大众的智商。我倒想问,大众有智商么?即使真有,在文艺欣赏上,在审美上,也是极其贫乏的。
你若想弄文艺,而且想弄高深的文艺,就不要奢求别人的理解。
昨天晚上看到一则消息,司马南先生在头条上有了万粉丝,激动得一夜没睡。
司马南不是什么文艺家,而是江湖术士。他只想做一个*治家,而绝非文艺人。
文艺人能被多少人理解?除非你是周小平一类的蒙蔽型、鼓动型写手。
其实,理解真的很贵。
弄文艺而想让人理解,则更贵。
4
弄文艺的人,因为不被理解,便感格外孤单,便对这人间极其失望。
这失望的久了,就会产生厌世情节。
弄文艺的人,自杀者最多。
画家里,有梵高、罗斯克、石田彻也、基斯.沃恩、基希纳等。
作家与诗人更多。外国的有乔治·特拉克尔、杰克·伦敦、叶塞宁、芥川龙之介、马雅可夫斯基、哈特·克莱恩、莎拉·蒂斯代尔、基罗、尤若夫·阿蒂拉、东尼亚·波齐、茨维塔耶娃、勃洛克、弗吉尼娅·伍尔夫、茨威格、太宰治、法捷耶夫、海明威、西尔维亚·普拉斯、伦德尔·嘉雷尔、维沃莱塔·帕拉、三岛由纪夫、约翰·伯利曼、安妮·塞克斯顿、川端康成、鹭泽萌等。中国的则有陈天华、王国维、朱湘、老舍、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陈梦家、杨朔、远千里、闻捷、蝌蚪、海子、戈麦、三毛、野牛、顾城、邱妙津、徐迟、张纯如、殷谦等。
著名的音乐家们,虽然自杀的少,也多数死得异常凄惨,都是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人世。
假如这些人不弄文艺,以他们的天赋和智商,弄个别的事也一定会有所成就。可他们偏偏就弄了文艺,而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5
做什么不行呢?干嘛非要弄文艺。
开头我说了,文艺是一条不归路。弄上文艺以后,人就变得非常偏执,变得异乎寻常,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但你若想让他放弃,也基本不可能了。卡夫卡曾在日记中写道:“我内心有个庞大的世界,不通过文学途径把它引发出来,我就要撕裂了!”他显然是把文学当成了一种生存方式,一种生命燃烧的过程。
可是弄到最后,他们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值得怀恋,自己的生命存活于斯世,甚至是种耻辱。他选择了离开。
川端康成早在死前十年就写道:“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
他们在弄文艺的路上,把自己的命也弄没了。
6
弄文艺的人,往往因为孤单而折磨自己。
画家、书法家和戏剧家,被称为明代三才子之一的徐渭,自称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郑板桥曾刻一印,称“青藤门下走狗”,可见其对他的崇拜。他先后自杀多次,却都没有成功,两次用钉子刺穿耳孔没死,一次用斧头敲打头部没死,一次用锥子刺扎肾囊没死,如此折腾九次。于是他装疯卖傻,杀了妻子,被人投入大狱坐了七年。放出来后,他又继续装疯卖傻。
文艺复兴时期杰出的艺术家米开朗琪罗,一生只想当个雕塑家,教皇却偏偏让他作画。他感觉只有在作塑像的时候,只有在让石头变成《酒神巴斯库》《大卫》时,他的灵魂才能得到解放。他画在西斯廷教堂天顶上的壁画《创世纪》《摩西》《被缚的奴隶》和《最后的审判》,现在都是伟大的杰作,可他却从画画中找不到一点乐趣。在他看来,雕塑是自己愿意做的事,绘画却是教皇派给他的事。他并不愿意接受派来的工作,并因此痛苦着。
年10月28日,伟大的文学家托尔斯泰从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秘密出走,途中得上了肺炎,并11月20日在阿斯塔波沃车站逝世。这位俄国社会的镜子,有着强烈的乌托邦思想。他反抗暴力与奴役,反对土地私有制度,反对崇尚资本主义物质文明和“进化论”,主张通过劳动和道德实践建立平等、和谐、友爱的属于全人类的人间“天国”。他想通过一个人的努力与世界对抗,成为了一名唐吉可德。
我们熟知的苏轼,20岁中进士,一时名动京师,却因反对新法,自请出京。调任湖州后,又不小心弄出个乌台诗案,故而贬至黄州。以后调任汝州,路上却死了小儿子就职未果,然后是常州,再后是登州。好不容易把以王安石为首的新*熬下去了,却又因为进谏而自求外放,先杭州、再颍州、再定州、再惠州,最后是儋州,据说,流放到海南的儋州,其罪仅比满门抄斩差一等。再后来,他又到廉州、舒州、永州任职,于大赦途中卒于常州,葬于汝州。假如苏轼不弄文艺,他完全可以是个好官,是个大官,虽然可能会平庸一点,但不用这么折腾吧,不用这么颠沛流离吧,不用成天被人调来调去吧。文艺人就是爱折腾,尤其是弄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他就会折腾自己,至死不渝。
7
所以,我想劝我的子孙后代,我的学生们,不要去弄文艺。
我也想对那些想入门还没入门的青年人说,别去弄文艺。
至于那些成天在互联网上鼓噪的,号称才子的诗人的画家的音乐家的,出入以作家文化人自居的文艺人,我只能对你们呵呵了。呵呵毕后,我想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来:你也配!
真正的文艺人,必然有一种自由不羁的精神,必然有一腔心系苍生的热血,必然有一股虽千万人我往矣的决然,必然懂美还会审美。
你的那点小文艺,充其量不过是雕虫技。
文艺人永远是孤单。
孤单是文艺人必然的宿命。
8
真正的文艺人,永远会守着自己的良知,游走在真善美的精神世界里。他的眼光,始终都在观照着底层大众的焦苦生活面;他的表达,永远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和这世界上恒定的真理。
尼采告诉我们:如果要求唯有循规蹈矩的、道德上四平八稳的灵魂才能在艺术中表现自己,就未免给艺术加上了过于狭窄的限制。无论在造型艺术还是音乐和诗歌中,除了美丽灵魂的艺术外,还有着丑恶灵魂的艺术。也许正是这种艺术最能达到艺术的最强烈效果,令心灵破碎,顽石移动,禽兽变人。
真正的艺术,必然出自美丽的灵魂并能使灵魂变得美丽。
若不孤单,哪里会有这样的文艺。
若弄这样的文艺,哪里会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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