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与土地
——女性与自然主义文学
文
程虹
从传统的眼光来看，女性的位置通常应当是在被人类驯服的自然之中。而在以下章节中介绍的自然文学女作家却一反常规，他们不仅大胆的走向自然，而且以女性特有的敏感触摸并描述自己与自然交流的历程，爱默生等自然文学的先驱在自然中所挖掘的是思想与文化的源泉，女性自然文学作家在与自然的接触中则更侧重于透视心灵的风景，在一些文学作品中被描述为“青面獠牙”的自然，在他们的眼中却有着别样的象征，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母亲、姐妹、朋友，甚至恋人。诚如美国当代自然文学女作家特丽·T·威廉斯所述：“荒野是一种情感。如果你像爱心上人那样去爱荒野。那么，你就不会让它离去。”苏珊·库珀的《乡村时光》，比梭罗的《瓦尔登湖》早出版四年。梭罗当年走向康科德的林子，是“为了从容地生活，只面对生活的基本事实”，库珀的《乡村时光》则只是“我们淳朴乡村生活的记录”。读这本书，我们的目光随着库珀掠过她的家乡——19世纪库珀斯顿的春夏秋冬，同时也观赏了这位19世纪女作家心灵的风景。然而，在这种看似悠闲的散步中，在欣赏，在赏花观鸟的生活情调中，我们也随着作者悟出了自然与文化的关系以及人类所需要的以自然为根基的健康文化。《乡村时光》的价值还在于作者以学者风范的博识与严谨来描述自然界，并将生态与美学完美地结合为一体。跨越了18及19世纪之交的英国女作家玛丽·米特福德与跨越了19及20世纪之交的美国女作家玛丽·奥斯汀分别以其不同的自然背景，为我们勾勒出英国的“优美自然”及美国的“壮美自然”的影像。前者充满英格兰的田园风光，后者展示出一种摄人魂魄的沙漠风情，但都流露出女性描述自然时特有的敏感与柔情，前者的《我们的村庄》写的是看似平淡却充满自乡村原野的花香鸟语，后者的《少雨的土地》则是把目光投向了美国西部荒凉严酷，一望无际的沙漠。
西莉亚·撒克斯特以其独特的生活经历向读者讲述了她的“海岛生活”，描述了她的“海岛花园”，集诗人、作家、艺术家及园艺家于一身的西莉亚本身，如一位美国女作家所述，就是美国文学中“最精彩的人物”。通过西莉亚富有女性柔情的笔调，我们从满目荒凉的海岛上看到了一种奇特之美：过往的点点白帆把柔和的光撒向光秃阴郁的岩石，拂晓给海鸥的羽翼染上了玫瑰色；海面上的一艘船在月光下缓缓行驶，犹如一个美丽的幽灵飘然而过；天上的繁星如同老朋友熟悉的面孔，从令人敬畏的夜空中俯视着大地。所有这一切都被满怀爱意的心灵细心的记录下来，向我们展现出作者那种令心灵丰富的生活。而她的《海岛花园》不仅描述了种花人的耐心、爱心与艰辛，也流露出常人所难以体验到的心灵满足与欢乐。难怪有人称《海岛花园》中有一种精神的魅力，因为花园，是种花者内心的反映。
梅布尔·赖特是艾默生观念中那种真正的诗人，其具有平凡之中见奇迹的能力。她的代表作《自然之友》出手不凡，它以春季“新英格兰的五月天”开始，继而带领读者听过“仲夏之歌”，赏过“朦胧秋色”，最终领悟“冬日心境”。《自然之友》不仅跳动着自然的节奏，而且还穿插着“玫瑰的传奇”和“花园的故事”。依一作者之见玫瑰带给我们的不仅是美丽与芬芳，而且有“温柔的回忆”。她的花园通了人性，有着灵魂。花、鸟、人，这密切的三重组合，使人深切体会到人与自然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与友情，赖特文学与词语的力量令人折服，唤起人们保护那些滋润并且丰富着人类心灵的事物。当代美国自然主义文学女作家安妮·拉巴斯蒂则与上述自然文学女作家不同，她把荒野视为心灵的避难所。在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后，拉巴斯蒂在美国东部山区的黑熊湖畔建了一个只有通过小船或步行的小路才能到达的小木屋。她的《林中女居民》第一部讲述的是她入住小木屋前十年的经历。在野生的自然之中她找到了自己情感与精神的依托。调皮的动物，茂盛的树木、群山及夕阳，自然界种种动物都成为她亲密永久的伴侣。不仅如此，她以女性独特的温柔及浪漫来讲述一个独身女子的林中生活。她的厨房有时会成为浣熊欢乐聚会的场地，门前的小树林是她充满“光和影的书房”，晚霞下的群山是她吐露心声的对象。最终，她找到那种像自然界的万物一样成为宇宙一部分的归属感，并希望当自己步入老年时，能像生长在附近的白松那样，把美丽挥洒于身边的一草一木，并且顽顽强地昂起头，沉静地面对阳光与风暴，雪花与春燕。这些自然文学女作家的经历及作品，无论是在对自然的态度与自然的关系中，还是在描述自然的方式上，都显示出一种女性的特征。在面对自然时，她们表现出更多的是关爱，而不是控制，是欣赏而不是索取，是和谐相处而不是强行主宰。对她们而言，自然世界是日常生活延伸的一部分。自然唾手可得，门前院后的花园如同远处的群山峻岭一样，能提供与自然直接亲密接触的场地和经历，因此无论是描述荒野沙漠还是林地花园，她们的作品中都自然地流露出一派柔情，那是人与自然之间心灵与情感的沟通。——摘自《宁静无价》《宁静无价》，作者程虹，年8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程虹，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英语教授、学术委员会委员，任教30余年。曾在美国布朗大学担任访问学者，被称为中国从事美国自然文学研究第一人。翻译了美国自然文学经典《醒来的森林》《遥远的房屋》《心灵的慰藉》《低吟的荒野》。生态文学作家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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