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转眼一年过去了,对于远行,我永远都刻骨铭心,南美之行,恍如昨日。疫情仍然没有结束,整整一年,唯一两次出行,都在长春。新年伊始,回忆美好,怀着美好继续奔赴山海,想念远方,想念曾经一起在路上的朋友。
年1月28日星期二
现在我飞行在蒙古国的高空,脚下是连绵的皑皑雪原,也许只有等到我真正降落在阿姆斯特丹或者布宜诺斯艾利斯或者真正看到我期盼过无数次的景色,我才相信我不是在做梦。
无数次要放弃旅程,但还是有一股冥冥的力量在攫取着我的心,让我一步步地离家越来越远,而离所谓的远方越来越近。
1月26日,临行前陪阳阳在家的最后一天。本来是1月27日晚上的航班,理想是陪他吃完晚饭,我再走,最理想的是能哄他入睡了再走。但26号收到航变通知,原来的航班取消,合并到了上午11点的另外一趟航班。上午匆忙出门去买超市买了点干粮,普通挂面和口味比较受欢迎的方便面已经都卖没了,阳阳喜欢喝的旺旺果奶和乳酸菌饮料也没有了。第二站,药店,本来是想买点维C银翘片,进了药店就又被恐慌的大众左右了方向,排队买了板蓝根,奥司他韦和另一种传说中抗病毒的药物。口罩是肯定没有了。过年前一天去两元店的时候还看到了很多口罩,真后悔当时没囤几个。如今,两元店也过节休息了。
还没到家,阳阳爸爸来电话,说要带阳阳去我学校玩雪橇。我说我马上到楼下了。爸爸先去热车,我们穿戴好再出门。下了楼,姥姥说,着急出门,没穿毛衣。于是赶紧上楼去穿衣服,阳阳非得要等姥姥,我说咱们在这里等着冷,咱们去门口找爸爸,去车里等姥姥一样的。阳阳很不情愿,一边慢腾腾地走,一边哼哼唧唧,最后还在马路中间赖着不走,来来往往好几辆车。我脾气上来了,我说你要这么不配合,咱们就别去玩了。他还是不乐意,于是我更加生气,直接给爸爸打电话,我说阳阳耍脾气,不去了,你去停车吧。他见我打完电话说不去了,就开始哭闹起来。我一把抱住他就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遇到迎面走来的姥姥,他更加觉得委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妈妈,我有鼻涕,然后还掀开我的口罩,用商量而又委屈的口吻喊我诶,妈妈,诶,妈妈,还用泪汪汪的眼睛真诚地看着我,似乎在不顾自己情绪的条件下,要来安抚我的情绪,我正在气头上,根本体会不到他在尽力地控制自己。进了电梯,他虽然很伤心,但还说着我要去妈妈学校,我按下5楼后,他说,按1,我要去妈妈学校。虽然很伤心,还是很理智,不像我,生气的时候还不如一个孩子。
看到他这样,我情绪缓和了,我说你不哭了,好吗,你稳定情绪了,咱们就去玩。他极力克制自己,在往车上走的路上,我跟他说,为什么要那么倔强,不听妈妈话,还跟妈妈闹?他又觉得委屈,开始抽泣。现在想来,他要等姥姥有什么错呢?冷几分钟的后果难道他承受不了吗?原谅我,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还有就是走之前的焦躁情绪。
到车上,其实已经到了阳阳平时的水果时间了,有点饿,开到学校,我们都准备下车,他说,等会儿再下车吧,我说,你累了吗,他说,是的,我说怎么累了呢,他说刚才哭的(小心疼一下)。出门时匆忙,也没给他带吃的,顺手抓了一个小橘子,一小袋饼干,被他看见,非要自己拿着。我说那咱们吃点东西吧,很享受地吃完了饼干和那个皱巴巴的橘子,似乎心满意足了,下车开玩。
新校区的冰场,很大,校园里没看到有人,宁静,没有风,冬日的暖阳照到身上很舒服。有多久没有在户外享受过这么好的阳光了。我知道这将是我出发之前最宁静的时刻了,看着爸爸拉着阳阳,一个在前,高高瘦瘦的,一个坐在爬犁里,没有声音,没有动作,让我又一次动摇出发的初衷。阳阳对冰场旁的混凝土搅拌机十分感兴趣,让爸爸抱起来好几次,挨个结构,挨个零件地问。玩了一个多小时,11点了,该回家吃饭了,到了车上,阳阳说,我要跟爸爸坐,于是我开车,问我要饼干,我说爸爸兜里还有饼干,下车的时候,可能袋子里还剩一点饼干渣,落在座位上了,阳阳不愿意,爸爸着急了,直接把饼干袋扔到了地上,又一次触发了他,无论我怎么跟他好好说,他都是一句爸爸把我的饼干扔了,非常委屈,非要去找,我又一次脾气上来了,我说那你自己去找吧,我们回家了,他急急忙忙地追我,脚底一滑,四肢着地,摔了一跤,这时候爸爸也脾气上来了,拽着他往车走,看着他一路小跑着被爸爸拽着的小样子,我又心疼了。儿子,你怎么这么倔呢?爸爸说,随根儿,比如我这样倔强的出行。
回来,爸爸心情也不好,还掺杂着我即将远行的懊恼。中午喝了酒,我也理亏,吃完午饭陪阳阳睡觉,阳阳一直等着爸爸来陪他睡觉。这半年,我很忙,周末阳阳不上幼儿园,爸爸带他,我加班,可能是习惯了。哄了将近一个小时,困到不行了,才睡着。爸爸说,趁我还在家,出去潇洒一下。我能说什么呢。
临近出行,我们本来10人,有3人因为肆虐的疫情退出,陪阳阳睡觉的那3个小时,我一直也合不上眼,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看着阳阳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胖乎乎的脸蛋和嘴唇被枕头挤得更加肉嘟嘟的样子,实在是不舍。在而且这么严峻的形势下,去了是否能回来,甚至会不会真的中招都不确定。醒来,还是要找爸爸,给爸爸打电话,明显已经喝多了,但是答应会早点回来,我也需要他回来,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整理。
给同行的战友怀表打电话,他十分坚定,他说我们都不去他自己一个人也要去,而我同样作为活动的发起者和策划者,也觉得要坚持行程。他给我吃了一个定心丸,而事实上第二天我都到了上海,他也动摇了,原因只有一个,也是因为孩子。
晚上爸爸回来,虽然喝多了,还是和阳阳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重新整理了随身行李,带了电脑,换了背包,又备份了电脑文件,打印了各种旅行需要的文件,给阳阳刷牙洗澡,哄他睡觉,多么不舍,明天一早我就要远行了。他睡着了,我继续准备行李,最后洗漱,强迫症模式开启。阳阳有个小洁癖,容不得在卫生间的地上或水池看到头发,所以我又收拾了水池,洗了洗白天阳阳摔跤的手套和口罩,洗完了,发现他洗脸的盆子脏了,又刷盆子,刷完一想,他的浴盆应该也不干净,又刷了浴盆,一看表,要12点了,不行,不能再无限循环下去了,要停下来,准备睡觉。
阳阳经常我在半夜醒来,哼唧几声,喊“妈妈搂”,搂上了就安心睡觉了。我躺在那里,几乎也是一小时醒一次,睡得不好,想了很多。睡前我问阳阳,妈妈出去几天,你跟爸爸睡好不好,他说不好,我说为什么,他说,我要妈妈陪着我,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定了5点的闹钟,响了还是觉得好累,延长到5点半,起来,姥姥给煮了饺子,也没有食欲,但考虑到公共场所和飞机上用餐也不方便,于是强迫自己吃了几个饺子,喝了一点粥。孩子就是孩子,一点也没觉察到我要出门,很专注地在沙发上看他最爱看的快艇比赛。我拿上行李,爸爸牵着他在门口送我,他摸着我新买的毛茸茸的羊毛外套,像毛绒玩具的手感,很是喜欢,很愉快的跟我说再见。没有让送,自己打了个滴滴到火车站,早上路上没有什么车,很快到了火车站。99.9%的人都带上了口罩,客流量比想象中的多。上了动车,知道自己还有返回的机会。到机场,办理登记手续,安检,到达登机口,一切正常。登机,天气好,正常起飞,一路上还是很紧张,甚至都不敢摘下口罩喝水吃东西,迷迷糊糊到了上海,取行李,去海关问出入境有没有限制,给宾馆接机师傅打电话。出了航站楼,冷风习习,上海下着小雨,一点也不比东北暖和。
住的地方在机场附近,说是在附近,开车也需要十几分钟,附近很偏僻,什么也没有,进房间,感觉好冷,可能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尽管开着空调,这种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空调的热风和室内的凉风产生了对流,总觉得头等有风,干脆带上帽子睡觉。睡觉前,还是一顿忙乎,和怀表一起分工退各种订单,帮没去的朋友尽力挽回损失。九点多,阳阳发来视频聊天,很困,找妈妈,睡觉,隔着屏幕哄了一会儿,真是无力啊。半夜起来上厕所,有人拿房卡刷门,听到男的声音,我壮了壮胆子,说走错门了,门外男女两人开始道歉。刚躺下没一会儿,又有送外卖的。凌晨3点多,爸爸发来信息,接着又马上撤回,其实我看到了一条,肯定是不想让我走。我发过去问号,发来了视频,阳阳醒来哭着找妈妈,姥姥抱着他客厅里转悠,姥姥下巴也起了一个大包,出门的时候,姥姥说,要是在上海把你截住,不让出境我就高兴了。看着阳阳哭着找妈妈,我说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好吗,他说,你现在就回来,说了好几遍,那一刻,我心都要碎了,真想改签了机票回去了。对于一个3岁的孩子,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昨天房间太冷,有点流鼻涕,再加上阳阳半夜找妈妈,嗓子有点疼,好怕感冒发烧,收拾完,匆匆去找药店买药。以前出门都是一大包药怎么出去的,怎么带回来,这次干脆没怎么带。一盒维C银翘片要了我37,TMD,真是抢钱啊。匆匆回宾馆,终于和雨燕姐两口子会师,他们能和我到上海聚合,也是充满了艰难。他们在成都,雨燕姐的护照却给了怀表办签证,本来想着有人要和我们在上海汇合,就没有快递。结果疫情发展速度之快,直到出发的前两天,另外两个从上海走的朋友决定放弃旅程了。这样,雨燕姐的护照走快递都来不及了。于是,怀表第一天在克拉玛依没有找到航班可以带到上海,忙乱中一向稳如泰山的他还摔了一跤,嘴破了直淌血。当天回家匆忙收拾了行李,到乌鲁木齐,看第二天有没有能到上海的航班,还好,航班下午到上海,把护照带到了上海。雨燕姐他们晚上到了浦东,还要去虹桥机场去取,为了不耽误时间,于哥去取行李,雨燕姐自己去虹桥的货场取,费劲了周折,回到宾馆都凌晨了。我到上海的时候,她的护照还没有着落,当时我在想,如果她的护照到不了上海,我就买张机票再回去。
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焦虑的心情多少有所缓解。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上,飞行了一小半的距离,在1万多米的高空,窗外漆黑一片,距离中转地还有6个半小时的飞行,公里。这也是有史以来我将到达的最远的地方。抛开一切,尽情的享受吧。这样的远行,来之不易,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代价。只希望这场天灾人祸尽快过去,人们的生活趋于安静和祥和,孩子们能重返校园,大人们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为小家为大家做贡献,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
想念你,我亲爱的阳阳,愿你茁壮成长,妈妈带着你去看世界。Ipromise。
年1月29日星期三
经过整整30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站,布宜诺斯艾利斯。出行时各种纠结,各种担心。直到我到上海的晚上,同行的7位朋友中的1位才终于费尽周折地获得了单位的批准,可以出行,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如果他去不了,他的爱人和朋友也就不去了。雨燕姐晚上飞到上海浦东,马不停蹄地赶到40多公里外的虹桥机场货场取护照。而为了给雨燕姐寄护照,怀表还挂了彩。也就在当晚,怀表也有点动摇。我说,我还有回去的机会。但是,当我比往常还要轻松地过了安检和海关,我知道我已无法回头了。
第一程吃吃喝喝,看了两个无聊的电影,1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貌似很快就过去了,下了飞机,过安检(这里的安检是我见过的最有序,最简单,最科学的),再到登机口也不过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过了安检,周围的中国面孔已经不多了,终于可以卸下口罩,大口地自由地呼吸空气了,从出发到摘掉口罩的那一刻,我已经整整戴了18个小时,脸上勒出了巨大的沟壑,缓了好几个小时才平整。机场有巨大的免税店,呵呵,回来要在巴黎停留将近12个小时,现在就不剁手了。距离登机还早,登机口也没什么人,简单洗漱,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