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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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0/12 9: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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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情、骄傲又反叛的拉丁美洲学习西班牙语,是提升旅行乐趣最好的方法之一,但是有代价。作者

在拉美背包旅行了一年半,

从墨西哥一路南下到阿根廷,从靠着几个单词手舞足蹈、笑料百出,到与当地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看看他都经历了什么?

墨西哥小镇圣米格尔阿连德的黄昏。

1、

那是我进入拉美的第一天,在全球人流量最大的边境城市——蒂华纳。

一过边境,墨西哥就展露出它鲜明的性格。尘土飞扬的大街,司机摇头晃脑,在震得窗玻璃发抖的音乐声中,把公交车开得像疯牛一样上下乱窜、左右摇晃。我们死死抓住扶手,惊恐夹杂兴奋。边上的姑娘瞅了会我们,笑成了一朵花,继而用膝盖顶住前座,气定神闲地拿出镜子和口红。

简而言之,墨西哥是个好地方。从反叛的年轻人到贫穷的背包客,从挑食的吃货,到夜晚不爱睡觉的派对动物,大家都喜欢它。它混乱,自由,活色生香,风情万种。

旅途的开始,是在下加利福利亚半岛。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像是一把刀切开了大海和荒漠。荒漠里仙人掌遮天蔽日。风一起,沙尘裹着垃圾袋在阳光下盘旋。人成了尘埃中的一颗。

换言之,这里很有公路旅行的氛围。在罪行也阻挡不了好客的墨西哥,搭车并不难,难的是上车后怎么办。

我那时只会几个西语单词,譬如:你好吗?我也好,谢谢,再见。

“物资短缺”,我只能开动想象,发挥每个词汇最大的效用。场面基本是这样的:我指着窗外“(风景)很好”,向对方竖起拇指“(你)很好“,做扒饭的动作“(玉米饼)很好”,用手指比划踢球的动作“(墨西哥的足球)很好”,再拍拍胸膛,摇摇头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中国的足球)不好”。对方一般笑几下,然后是漫长的无言,再是如释重负的告别。

所以,我最喜欢的搭的,是皮卡车的后斗,不是因为辽阔的天地与不羁,而是因为不用窝在安静的车厢里,受着没话找话的痛苦和无言以对的尴尬。

作者与当地人的合影:哈瓦那的街头,随时又被当地人邀请加入酒局的风险。

2、

在不懈的搭讪和“扰民”之后,我终于能聊上个十几分钟不露怯了。词汇量和自信心也上来了,但没隔多久就打回了原形。

譬如一次坐拼车的小巴,满员就走的那种。我看还有几个空位,就跟司机说了声,“我去买个汉堡,五分钟回来”。

回来,车已发动,我走过去,“取消了”,司机说。

“什么?”我吞下那口汉堡,“我说了五分钟就回来的啊?”

“取消了”,司机重复,表情默然。

“说话就得算话,诚信去哪了啊?”我满怀不悦,但也没办法,只好去车尾箱拿包走人。

司机拦住我,掏出几张钱,“取消,取消!”

“付钱吗?”我也掏出几张钱问他。原来在西语里,“取消”跟“付钱”,是同一个单词(Cancelar)。

半年以后,我在阿根廷才发现这种错误其实不算什么。

西语的复杂不仅仅在于一词多义,还在于西班牙和拉美,以及拉美的各国之间,用法又各有区别,譬如公交车,拉美一趟走下来,大概能找到十种不同的叫法。

那会我刚到阿根廷,在街上问一位阿姨,“请问哪里可以坐公交”?她愣了一下,瞪了我一眼,摆摆手走了。

“怎么回事?”,我心想,然后查了下谷歌翻译,“没说错啊,这里的人怎么这么粗鲁”。

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再问前台的小哥,“我想去那啥,请问哪里可以坐公交车?”,他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没人看见的地方就可以”,他说。

“什么?”我一头雾水。

“Coger在西班牙可以说是搭公交车(catch,pickup),但在我们阿根廷呢,是‘fuck’的意思。”就这样,我成功地在旅馆里活成一个“笑话”,大家看到我都觉得开心。

危地马拉奇奇特南戈的菜市场,颜色浓烈,人头攒动。

3、

拉美的亚裔背包客里,日韩居多,不相信的人,去一趟乌尤尼盐湖就可以了。

相较而言,韩国人跟中国人更容易玩到一块,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被日本欺负过,更可能是因为彼此都喜欢凹造型拍照。

我跟一韩国小哥也搭伴走过一段。因为都是穿越拉美的长线旅行,所以都有学西语的需要,但我们的方法不太一样,他是正规军,报西语班,有教材有老师,我是杂牌军,野路子。换言之,他的经费比我足。

大半个月后,我们一块去爬山,顺便交流下“学习成果”。他说,“我花了钱上课,怎么还没你说得溜呢?你是不是偷偷上私教课学的啊?

“老弟”,我拍拍他肩膀,“学语言就像练武。同样的时间,你在学校练架势,我天天在街头跟人干架,真打起架来,可能我会占点便宜啦。”

学西语还有个好方法,就是可以跳上一辆著名的“鸡车”(ChickenBus)——当地由旧校车改装而成的公交。

每一辆“鸡车”,都是一席流动的盛宴。小贩们一个接一个地兜售东西,仿佛推着小餐车的茶楼,或是回转寿司的传送带,从各种水果、饮料、糕点、蔬菜,到袜子、牙膏、帽子,再到皮鞋油、粘蝇板、脚癣药。每样东西都会念叨很多遍物品的西语名字,简直是全球最好的背单词APP现实版:实物展示,真人发声。

特立尼达在家门口切菜的大叔:“你拍吧,我继续切了哈”。

4、

中美洲,连绵不断的火山爆发,地震,*变,战乱和毒品,在这里滋生了全球谋杀率排名前几的城市。以加缪的观点来看,也许是个不错的旅行地,因为他说过:“旅行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恐惧。”然而,这里又更能体会到,新闻头条和现实还是有差别的,譬如危地马拉。

除了众多喷发的火山与瑰丽的湖泊,危地马拉还是最受欢迎的“西语学习地”之一。这里有众多历史悠久且评价极佳的西语学校,而且价格便宜,一对一教学的价格每小时不到五美金。

在上了半年“街头学校”后,我发现,我说西语时,人们脸上不时会有种奇怪的表情。为了搞懂那是什么意思,我报了一个星期的私教课程。私教的好处是,进度和方法我说了算。我当然就不跟(也没时间跟)教材走了,形式就是和老师每天挑几个话题聊天。

私教课程结束时,每个人都得用西语做告别演讲。前面的日本小哥搓着手说了两句,“感谢大家,我喜欢这里”,然后鞠躬。我怯场了几秒,清下喉咙,这么好的“报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我会想念大家的,特别是我的老师。她不仅仅教我语言,还教我做人,教我要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我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哪怕我是个疯子,她还教我要善待他人,譬如要多夸她漂亮。她的教学方式是独一无二的,就是通过不断地打击我,以让我牢记这些道理,永生永世!(Todalavida!)

大伙边笑边鼓掌,角落的老师脸上也挂着笑,一言难尽的笑,夹杂着快乐、尴尬、骄傲,还有股杀气。

尼加拉瓜公交车上的攀谈

5、

最后那句永生永世,我是从马尔克斯那学来的,出自《霍乱时期的爱情》那著名的结尾。

“学德语最好的方式,是直接读海涅,一开始可能会觉得难,不久就会发现,你在读着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或许你不能理解,只能感受它,那就更好。”通晓多门语言的博尔赫斯如此建议。受他启发,学西语,我采用的方法是聂鲁达,以及马尔克斯。

没过多久,我就有点上道了。酒过三巡,我会眯着眼对边上的人说“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你如同忧郁这个词”。五杯下肚,我就会慷慨激昂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多年以后,当你面对行刑队时,准会回想起咱们喝大了在树林撒尿的那个遥远的夜晚。”

而那会要是有人敢问“那我们吃点什么呢?”,我会用《没人给他写信的老上校》那坦坦荡荡的话语来回答她,“吃屎”。

边上的人有些大笑,或是鼓掌。有些会躲开,有些会靠得更近,然后问,“我们认识的吗?”。还有一些,就是莫名其妙地瞅着你,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个委内瑞拉小哥X向我解释了那表情,“你西语还好,就是语气有点怪,像一个死去多年的长辈在训话似的。”

“有时呢,人倒是没死,但是像个老色鬼似的。”另一个小哥Y说。

“你这算还好的了”,X拍拍我,“上个月住进来一个韩国人,那语气才叫诡异啊,他说起话来就跟上帝本人似的。”

“是的是的”,Y猛点头,“后来一问知道,那家伙是背圣经学的西语。”

公交车上做鬼脸打招呼的孩子,尼加拉瓜旧首都利昂。

6、

在拉美待了大半年后,一对一的谈话,只要不是谈论“农业灌溉方法”这样的专业话题,我基本能对付过去。一来,对方见我是个侧耳倾听的老外,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二来,要是有听不懂的单词,我可以立即询问,把“迷宫”扼杀在形成之前。

但如果是跟几个都以西语为母语的人聊到一起,我就经常“迷路”了。有时我会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像是在做高考听力,这么做能听懂一些,但是太累了。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会把思维调成漫游模式,说话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了。

最怕的是“空气突然沉默”,因为那很可能是刚向我提了个问,在等我回答。而连问题都没听到的我,只能碰下运气,来一句“挺好的”。有时候运气不错,能蒙混过关,有时会混不过去。

譬如在拉巴斯,几个朋友一块听了个音乐会,之后找个小酒馆喝酒聊天。在场的西语英语都有,但以西语为主。沉默时,大家在看我。我回看了一下,赶紧说了句,“挺好的”。

气氛有点肃杀。边上的法国哥们凑我耳边,“他们的狗刚出车祸死了”(他用英语说的)

“什么?”,我一愣,“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在那之后,当我没听懂时,我就把“挺好的”改成了“真的吗?”,之后根据对方的表情补充。那样混过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再后来,遇到新朋友,我干脆一开始就坦白,“我西语一般,当我说‘挺好的’,意思很可能是我没听懂”。

每次说完,对方总会哈哈大笑。搞得我总得补上一句,“真的,不开玩笑。”他们愣一下,继续笑,“这中国人挺幽默的……”

真是没办法。

智利巴塔哥尼亚南方公路上的风光

7、

进了阿根廷,风景还是漂亮到无聊,只是物价比智利贵,搭车比智利难。路口等了三个多小时,没车,没人,旷野的风、灰尘和垃圾袋相伴起舞。正要放弃,一辆奥迪Q5疾驰而过,又倒回来。司机是个大叔,头发灰白,墨镜挂额头上。

“****”,他说了句西语。

“什么?”我没听懂。这么多西语国家走下来,我觉得阿根廷的口音是最难懂的。

“不讲西语的啊?”他挠了下脑袋,面露难色,一种“那种车已经停了,含泪也得搭一段了”的悲伤。

他是个建材公司的老板,儿子是建筑师。上阵父子兵,他们在寸土寸金的湖区弄了七幢房子,做成民宿。

两小时后,“如果真想得通透,我该扔下房子车子,像你这样旅行”,他说。

“其实也不难啦,我们可以交换的,再碰到我保证把你搭上”,我笑。

“好的,等会就换。”

“我开玩笑的,不换”。

路口分别,“嘿,等会”,他从车窗叫住我。

“咋了?”

“真的不换吗?”

“不换”,我说,“一来,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千金难买我开心。二来,我不喜欢开车,不是因为我喜欢走路,而是因为我喜欢走神”。

“还有,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逗我玩的么。”我又补充了句。

“你挺可爱的”,他挥挥手,鸣笛,加速,开往40号公路的尽头。而我,也走到了美洲大陆的尽头。

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州,仙人掌丛生的沙漠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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